□不少信托公司過去10年聚焦非標業務，幾乎不具備信息化、標準化的業務體系，因此在開展本源業務時議價能力弱，只能跟隨市場進行低價競爭
□業內人士建議，信托公司應在提升主動管理能力上下大功夫，培育自身的差異化優勢，并加快引進培養專業人才、提升金融科技能力。此外，應建立自律機制，進一步推動行業良性競爭
◎記者 金蘋蘋 馬嘉悅
1萬元就可以做一單資產證券化業務——信托本源業務的低價“內卷”，正困擾著信托公司。
隨著信托業轉型加速，破產重整信托、家族信托、資產證券化信托等本源業務快速發展，“價格戰”也愈演愈烈。部分信托公司為了獲得規模效應，開始低價攬客。在此背景下，一些業務人員表示，資產服務信托業務成了“賠本賺吆喝”的生意。中國信托業協會最新數據顯示，2024年信托業規模增長超20%，利潤卻下滑近50%。
放眼長期，越來越多信托公司意識到，低價絕非長久之計。掙脫低價競爭的枷鎖、克制規模擴張的沖動，除行業自律外，還須堅持做難而正確的事，提升自身綜合實力，探尋全新的發展道路。
規模沖動“價格戰”一觸即發
身處深化轉型階段，在各項創新業務蓬勃發展的同時，信托業正面臨“內卷”的困擾。
“你敢相信？現在1萬元就可以做一單資產證券化業務。”一位信托從業人員透露的情況，折射出行業“內卷”的激烈程度。
隨著信托業“三分類新規”的發布，資產服務信托、資產管理信托等業務快速發展，與此同時，面臨著激烈競爭的信托公司，也開啟了“價格戰”。
“‘卷’是全方位的，特別是近幾年重點發展的幾項本源業務，更是‘卷得飛起’。”南方地區某中小型信托公司人士說，“破產重整信托、家族信托、保險金信托、資產證券化等業務是‘內卷重災區’。”多位信托業人士透露，“內卷”嚴重的領域多為信托業的創新領域，一些公司為了搶占市場份額、做大規模，不惜以價換量。
“以保險金信托為例，一些公司為了做大規模，承諾給合作方免除設立費，剛剛設立的保險金信托又沒有賠付金，相當于需要信托公司‘養’著這一業務。大機構實力強勁，能夠承受暫時不盈利的情況，但中小機構就沒有那么幸運了，因為現金流扛不住，最終只能無奈退出，或者根本沒有入場機會。”上述南方地區信托公司人士表示。
某信托公司高管也坦言，信托業“內卷式”競爭加劇，導致資產服務信托等領域的行業服務費率持續下行，業務創新面臨更大挑戰，行業的發展秩序也受到影響。而規模沖動背后，是信托公司“增收不增利”的現狀，解決利潤增長的難題迫在眉睫。
中國信托業協會最新數據顯示，2024年信托業的經營收入與利潤呈現“一升一降”態勢：“一升”，即2024年信托業經營收入為940.36億元，較2023年的863.61億元增長8.89%；“一降”，則是2024年行業利潤為230.87億元，較2023年下降45.52%。
“信托業應對此保持警惕，因為利潤減少可能會侵蝕行業長期發展的動力。”復旦大學信托研究中心主任殷醒民表示，2021年以來信托業人均利潤呈下降趨勢。目前，基于資產服務信托低收費特點，信托業整體利潤收入必然會受影響，信托公司要根據資源稟賦錯位發展、突出特色，積極推動提高信托業務收益率，解決利潤增長不及預期的問題。
高度同質化以低價“跑馬圈地”
“歸根結底，信托業低價‘內卷’是因為服務高度同質化。”西部地區某信托公司高管說。
以資產證券化為例，業務鏈條包括前端的Pre-ABS業務、中間端的SPV業務和后端的ABS標準化產品投資業務。該業務在行業內相對小眾，不少信托公司近幾年才開始探索，因此往往通過作為發行載體以及構建底層資產，形成相應業務。在這一業務模式下，信托公司主要充當通道角色，同質化較為嚴重，為了形成規模效應和先發優勢，不少信托公司便采用低價策略來“跑馬圈地”。
“做通道業務，信托公司收取的費用比例僅為萬分之一左右，‘前端Pre-ABS業務+中端SPV業務相結合’，以及后端投資業務等模式則能收取較高費用，但這些高度考驗信托公司的自主管理能力，目前相當一部分信托公司不具備這一能力。”一位信托公司資深人士坦言。
一位信托研究員表示，不少信托公司過去10年聚焦非標業務，幾乎不具備信息化、標準化的業務體系，因此在開展本源業務時，其整體服務效率較低，議價能力弱，只能跟隨市場進行低價競爭。
部分本源信托業務未受到普遍認可，亦是行業低價“內卷”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“我們去年就開始大力發展破產重整信托，但是不少公司并不了解這一信托功能，為了開拓市場，我們只能低價甚至免費做風險處置受托服務。”一位頭部信托公司業務人員表示，不管是資產證券化服務信托、破產重整信托，還是家庭信托，對信托的交易對手或合作伙伴來說均屬于“新業務”，信托公司在很多情況下只能低價獲客。
業內人士認為，一種新業務在發展初期，往往會出現無序競爭的情況。目前，資產服務信托業務在業內尚未形成完善的定價原則和標準，信托公司為了快速搶奪新業務陣地，必然會出現低價“內卷”，但若放任其發展，行業轉型創新的可持續性會受到影響，中小信托公司甚至會陷入“服務能力弱—業務收費低—盈利下降限制成本投入—服務能力進一步減弱”的惡性循環。
積極破局做難而正確的事
面對低價競爭，信托業如何破局？
“信托公司應在提升主動管理能力上下大功夫。這是一條困難的道路，但困難的路往往是正確的路。”上述西部地區信托公司高管說。
他認為，在發力資產服務信托業務的同時，信托公司須培育自身的差異化優勢，進行主動管理，比如在開展破產重整信托業務時，不僅對破產企業的重整搭建架構提供受托服務，還幫助實現戰略投資者的引入、資產盤活及企業托管等，“這對信托公司的專業能力、團隊配置、信息系統建設等提出了更高要求”。
清華大學法學院金融與法律研究中心研究員邢成認為，破局“內卷”，信托公司應打造專業服務領域，以特色化定位開展異質性競爭。例如，部分實體經濟產業背景深厚的機構，可通過探索“信托+產業”模式，以融促產，推動產業更好發展；具有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背景的信托公司，可通過同業協同、融融結合模式，為投資人提供更加綜合全面的金融服務；保險業背景的信托公司可在養老服務信托等領域發力。
邢成還表示，信托公司應加快引進培養專業人才，同時，加快提升金融科技能力，以客戶為中心推動財富管理數字化，針對資產服務信托提升運營智能化水平。
建立自律機制，進一步推動行業良性競爭，也是業內人士的心聲。“建議在資產服務信托領域，借鑒其他行業的自律機制經驗，由行業協會牽頭，在規范服務內容和提高標準的基礎上，推動出臺業務費率行業自律指引，明確費率標準空間，維護行業有序競爭。”某信托業資深分析人士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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